食欲，是人类最原始低级的欲望。当食物匮乏的时候，人类的行为几乎等于野兽；当食物丰富的时候，才有了鉴赏美食的文化。食物可以补充身体的能量，可以抚慰受伤的心灵，可以记录生活的故事。酸甜苦辣，皆是滋味，一日三餐，皆成文字。

每个人的青少年时期，身体都在高速生长，饭量非常惊人，多少都一些饥饿感。“一元饱”的故事，正是基于这种饥饿感。“一元饱”是一元能吃饱的自助餐，不是美元也不是欧元，而是一元人民币。看看今天的物价，一元钱能干啥，一个打包盒都要一块钱！

那是一个深秋，秋风瑟瑟，万物凋零。我在上初一，班上一个叫陈飞的同学建议我不吃食堂了，去外面吃点好的。中午下课后，陈飞带我走到学校附近街角的一个矮房子。房子的墙皮已经剥落了，镶嵌着一扇黑洞洞不正经的小门。门口坐着一个穿黑色棉衣的大叔，他的头发像鸡窝，低着头，似乎在思考生命的意义。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破旧的课桌，课桌上有个鞋盒，盒子里面上有许多一元纸币，昭示着饭馆生意不错。陈飞给他两张一元纸币，然后径直走进小门。屋内非常昏暗，开了两盏灯，聊胜于无 。一个长方形桌子放了八个菜，有煎鲫鱼、炒青菜、炒花生米、炒豆腐干、酸菜肉末等等，还有一个蒸米饭的木桶。桌子旁边有两个蜂窝煤炉子，炉子上支着两个冒热气的钢精锅，锅里面放着汤勺，一个是冬瓜汤，一个是稀饭。再往里面走就到了用餐区，已经有二十多个学生在吃饭，桌椅明显不够，四分之一的人站着吃。正中间摆着一部二十八寸的彩电，播放着成龙的功夫片《警察故事》。有饭吃，有粥喝，还有电视看，真是人间仙境啊！

陈飞替我拿了一个饭碗，说：“你想吃啥菜自己选，饭吃完了自己添”。饭碗就很有良心，是大海碗，相当于四五个小碗的量。我咽了一下口水，打了半碗米饭，抄起最后一条鲫鱼，其他七个菜都打了一勺，堆了满满一碗。我吃了几口鲫鱼上的韭菜和炒茄子，心里暗暗叫着“值”，饭菜的味道比学校食堂好多了，但是我的脸上尽量呈现出“不过如此”的表情。吃饭之后，我还喝了一碗稀饭，顿时不觉得屋里昏暗了，反而非常光明。我们吃饭的时候，发现有个熟悉的女生看着我们。陈飞解释了一下，我才知道这个店是班里一个女同学爸妈开的。她害羞的低下了头，钻到了里屋。

我们又陆陆续续的吃过四五次，它也在慢慢的提价，一元变两元，两元变三元，就没有再去了。那时候小乡镇的物价很低，学校里也有很多学生，围绕着学校做生意的人很多。最根本的原因是学校食堂太难吃了，餐费是一次性缴清，学生不吃也绝不会退费，甚至禁止学生在外就餐。苛政猛于虎！

这是我第一次吃自助餐的经历，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。参加工作之后吃过许多自助餐，但是他们统统不太香，为什么一元饱那么香？因为少年的肚子真的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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